11月的风已经带上了几分刺骨的凉意。何予然站在摄影棚的灯光下,白色衬衫的领口微微敞开,耳机线垂在胸前,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耳机,试图缓解内心的紧张。那天是《少年》的定妆照拍摄,摄影师是个随性的人,见何予然侧脸轮廓在光线下格外柔和,便随手按了几下快门,咔嚓咔嚓,捕捉下他低头专注的模样。闪光灯晃得何予然眼角微眯,他没多想,只当是工作常态。几天后的开机仪式,剧组忙得鸡飞狗跳。何予然被安排去休息室叫陆曜辰。推开门时,陆曜辰正靠在沙发上,修长的手指在平板上滑动,处理着什么公务。听见动静,他抬头瞥了何予然一眼,随手点了Home键,屏幕一闪,锁屏壁纸却让何予然愣住了,那是他几天前拍的侧脸照,白衬衫,低头调整耳机,眼神柔和得像是被阳光晕染过。何予然脑子一懵,脱口而出:“这照片……?”陆曜辰像是被他提醒才注意到,斜眼扫了下平板,嘴角勾起一抹淡笑,语气平静得像在聊天气:“觉得拍得不错,就留下了。走吧,开机的吉时快到了。”他起身,拍了拍何予然的肩,手掌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服传过来,烫得何予然心跳乱了一拍。他低头嗯了一声,跟着陆曜辰出了门,脑子里却全是那张照片的画面,他不太明白,陆曜辰为什么会留着他的照片?《少年》的拍摄地选在南方一座风景秀丽的小城,校园戏份在一所老旧的中学取景,斑驳的墙壁和爬满藤蔓的走廊透着浓浓的青春气息。何予然饰演的王思博是个内向的少年,第一场戏是他在音乐教室独坐,阳光从窗户斜洒进来,落在木地板上泛起暖黄的光。他抱着吉他,低头拨弄琴弦,眉头微皱,像在调试一段未完成的旋律。导演喊“开始”,何予然却僵住了。他已经几年没碰吉他了,虽然这几天尽力练习了,但是离剧里人物“擅长吉他”的设定有一段距离。导演皱了皱眉,没说什么,气氛却明显沉了下来。何予然咬紧牙,手心冒汗,正要再试一次,陆曜辰走了过来。“放松点,予然。”陆曜辰的声音低沉,带着点磁性。他站在何予然身旁,俯身接过吉他,指尖在琴弦上轻快滑动,弹出一串流畅的音符,清亮而温暖,像冬日里的一捧阳光。他把吉他递回给何予然,语气随意:“像这样,别太用力,手指放软点。”何予然抬头,对上陆曜辰那双专注的眼睛,深邃得像要把他吸进去。他心跳漏了一拍,喉咙发紧,只能低声道:“我明白了,谢谢陆哥。”重新开拍时,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,手指落在琴弦上,弹出几段清亮的旋律,虽然不算完美,但情绪到位。导演满意地喊“过”,何予然松了口气,抬头时却发现陆曜辰还站在一旁,嘴角微扬,目光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柔情。拍摄结束后,何予然独自窝在休息室翻手机。门外工作人员的闲聊却飘进耳朵:“陆老师刚才一直在机器后面盯着何予然看,连导演喊他都没反应,哈哈,这眼神跟长在他身上似的。”何予然手指一顿,愣住了,脑海里浮现出陆曜辰站在人群后、目光如炬的画面。那一刻,他心底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,像甜又像涩,堵得胸口发闷。夜里,他躺在酒店的床上,翻来覆去睡不着。陆曜辰对他的好,从前的,现在的,那张屏保、那次指导、还有今天片场传来的八卦,这些念头像一团乱麻在他脑子里绕来绕去。陆曜辰会不会喜欢自己?他手指攥紧被子,心跳得像擂鼓。可一想到自己的秘密,那个他藏了16年的双性人身份,所有的幻想都像被泼了冷水,瞬间熄灭。他配不上陆曜辰,也不敢去碰那份可能的情感。复杂的心思让他彻夜难眠,眼底泛起一片青黑。何予然的演技进步飞快,掌握了表演的要领后,他对作品的态度越发认真。哪怕一段戏已经过了,他还恳求导演再来一条,力求完美。可连续的高强度工作也把他逼到了极限。那天,他NG了好几次,导演终于不耐烦了,摆摆手:“算了,先拍对手戏,你看看剧本,找找感觉。”何予然独自坐在片场角落,低头盯着剧本,手指无意识地在纸张上摩挲,试图揣摩角色的情绪。11月的风从远处吹来,冷得他缩了缩肩。这时,陆曜辰走了过来,脱下自己的黑色大衣,披在他身上,问道:“冷吗?休息一下,别把自己逼太紧。”他的声音低沉,像冬夜里的一团火。抬头时,他发现陆曜辰没像往常一样转身离开,而是坐在他旁边,陪着他一句句对台词。陆曜辰的声音平稳而耐心,手指偶尔在剧本上点几下,帮他梳理情绪。何予然找回状态后,终于完成拍摄,整个人却累得像散了架。他撑着最后一口气问:“辰哥,刚才那段还好吗?”陆曜辰看着他,眼神温柔得能滴水,语气却带着点笑:“比你自己想的要好。”何予然松了口气,拖着疲惫的身体离开,连他自己都没察觉,那一刻,他已经习惯了陆曜辰的存在,甚至开始依赖那份温暖。陆曜辰的目光始终没离开过他,像一张无形的网,慢慢收紧,而何予然还浑然不觉。夜戏的拍摄现场,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凉意和机器运转的低鸣。昏黄的灯光洒在片场上,映照出一片忙碌却略显疲惫的景象。导演站在监视器后,时不时喊着“卡”,演员们裹着羽绒服在旁候场。何予然站在标记点,低头调整着戏服的袖口,眉眼间透着一丝倦意。陆曜辰站在不远处,手里拿着一杯热咖啡,目光却始终没离开过何予然。他今天穿着一件黑色大衣,肩宽腿长,气场强大得像是这片场的主宰。导演瞥了他一眼,打趣道:“曜辰啊,你这眼神黏在予然身上拔不下来,干脆把他娶回家得了,省得我们这些单身狗看着眼馋。”周围的工作人员哄笑起来,有人还起哄:“对啊,陆哥,赶紧下手!”陆曜辰闻言只是淡淡一笑,眼底却闪过一抹意味深长的柔光,没接话。就在这时,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突然划破喧闹。众人抬头一看,头顶那盏巨大的吊灯不知为何剧烈晃动起来,发出一声声令人牙酸的吱吱声。吊灯正对着何予然站的位置,眼看着就要砸下来。“小心!”有人惊呼,片场瞬间乱作一团。何予然抬头,还没反应过来,就感到一股大力猛地撞向自己。他踉跄着被拉开,跌进一个坚实的怀抱。抬头一看,是陆曜辰。他的手臂紧紧箍住何予然的腰,用自己的身体完全挡住了上方。吊灯摇摇欲坠的阴影在他背后晃动,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危险的紧迫感。“陆哥!”何予然的声音有些发颤,下意识抓住了陆曜辰的衣袖。就在这时,几个工作人员及时冲上来,用长杆撑住了吊灯,避免了惨剧发生。现场一片混乱,不停有人喊着赶紧检查设备,陆曜辰却没动。他的手依然死死搂着何予然,直到确认头顶的威胁彻底解除,才缓缓松开一分。他的呼吸有些急促,低头看向怀里的人,问道:“吓到了吗?”声音沙哑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。何予然抬头,对上陆曜辰的眼睛,那双平日里总是淡漠从容的眼眸,此刻却满是后怕,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冷汗。“我没事……”何予然小声回答,心跳却快得像是要冲出胸膛。陆曜辰没说话,只是盯着他看了几秒,才松开手,转身对着道具组爆发了罕见的怒火:“你们他妈是怎么搞的?这么大的灯都能掉下来,想砸死人吗?”他的嗓音低沉却带着震慑力,道具组的人被骂得头都不敢抬。何予然站在一旁,看着陆曜辰挺拔的背影,听着他毫不留情的斥责声,心底突然涌起一种陌生的感觉,安全感。他从未想过,这个高高在上的影帝会为了他失态,更不用说用身体挡住危险。那一刻,他的防线似乎悄然松动了一瞬。当晚,何予然躺在酒店房间的床上,窗外月光透过薄纱洒进来,勾勒出一片清冷的轮廓。他本以为是那盏吊灯会让他做噩梦,可梦境却比现实更残酷。梦里,他像往常一样走进片场,却发现所有人都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盯着他。导演的笑容僵硬,工作人员窃窃私语,连空气都变得压抑得让人窒息。他想开口问怎么了,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,发不出一点声音。人群突然四散逃开,像避瘟神一样躲着他。他茫然地站在原地,直到人群后露出陆曜辰的身影。陆曜辰站在远处,冷冷地看着他。那双熟悉的眼睛此刻却充满了厌恶,像在看一堆垃圾。他缓缓开口,声音低沉而刺骨:“怪物。”两个字像刀子一样扎进何予然的胸口,他猛地惊醒,冷汗浸透了睡衣,双手颤抖着捂住脸。他喘着粗气,抬头看向窗外的月光,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。可脑海里全是陆曜辰梦中那冰冷的眼神。他怕,怕自己的秘密暴露,怕陆曜辰知道他是双性人后会像梦里那样看他,哪怕他清楚陆曜辰对自己有好感,他也不敢接受这份感情。从那天起,他开始有意无意地躲着陆曜辰。12月中,校园走廊的雨中戏。冷风夹着细雨,片场临时搭建的雨幕机哗哗作响。何予然抱着吉他跑回教室的镜头反复拍了几条,雨水顺着他的头发淌下来,湿透的衬衫贴在身上,嘴唇冻得发白,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。“卡!”导演喊停后,他裹紧外套站在一旁瑟瑟发抖。陆曜辰走了过来,手里拿了条干毛巾,嗓音低沉:“别冻着。”他站在何予然身前,轻轻抬起手,用毛巾擦掉他脸上的水珠。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何予然的唇,温热的触感在冰冷的皮肤上格外明显,他的手顿了一瞬。何予然抬头,对上陆曜辰专注的眼神。那双眼里没有平日的疏离,反而带着一种让人心悸的温柔。雨水从屋檐滴落,打在地面上啪嗒作响,可何予然却只听到了自己擂鼓般的心跳。他慌乱地垂下眼,接过毛巾:“谢谢陆哥。”他胡乱擦了擦头发,退开一步,说道:“我去换衣服。”说完,他转身就走,脚步快得像是落荒而逃。陆曜辰看着他的背影,手指还停在半空,指尖仿佛还残留着那微凉的触感。他的眼神渐渐暗了下去。12月末,片场最后一天。剧组杀青,气氛轻松而喧闹。演员们互相寒暄着拍合影,工作人员忙着收拾道具,空气中混杂着咖啡味和疲惫的笑声。合影结束后,陆曜辰站在人群中央,手里握着手机,目光却落在不远处的何予然身上。他走了过去,低声提议:“予然,跟我一起拍张单独的吧。”他的嗓音低沉,带着一丝期待,像是在试探什么。何予然愣了一瞬,抬头对上陆曜辰的目光。那双眼睛深邃得像是能把人吸进去,他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:“好。”陆曜辰微微一笑,拿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。他故意靠得近了些,手臂自然搭上何予然的肩,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颈侧。陆曜辰低头按下快门,屏幕上定格了两人的模样,他揽着何予然的肩,笑容温暖得像是春日阳光,而何予然却笑得有些僵硬,眼底藏着一抹慌乱。“挺好看的。”陆曜辰低声说,目光落在照片上,心底涌起一丝满足。可还没等他再说什么,何予然几乎是立刻退开,小声道:“陆哥,我去收拾东西。”他的语气仓促,像是在逃避什么,转身就走,步伐快得有些凌乱,连头都没回。陆曜辰站在原地,手指还停在手机屏幕上,目光追随着何予然的背影。那瘦削的身影裹在羽绒服里,在人群中穿梭,渐渐消失在片场尽头。他的笑容慢慢褪去,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僵硬。攥紧手机,指节泛白,他低声呢喃:“予然……”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,却带着一丝咬牙切齿的意味,像是在压抑什么即将爆发的暗流。